一颗一颗红通通的樱桃,像热血流入胸膛,又渐渐上升,成了水晶样的泪从眼睛这个通道流出来。樱桃,承载了我们那时一家人的梦想,同样,也是我们血脉亲情的见证。
初夏的风,裹着工业园里的芒果香迎面吹来,又是一个夏天了,我沿着园区的青石小径独自走着。去年九月,来到这座岭南城市工作。小道上很幽静舒适,像个大的原始森林。一道爬满木香藤的斑驳的古墙,把园区的办公楼与外面的繁华隔开,我喜欢这里,喜欢这安宁而清新的味道!
“叽叽喳喳”,多么熟悉的声音,我不由地停住了脚步。循声望去,看到园区一角别致的竹篱笆外,几棵不知名的果树上缀满了亮晶晶红玛瑙似的,像樱桃一样的果实,几只小鸟悠闲地在树上跳来跳去,尽情地享受着大自然赐予它的美味。在竹篱笆旁的一棵樟树上倚着一位头发斑白的老人正眯缝着眼,饶有兴趣地看着小鸟在啄食。
噢,这里自然不是樱桃树,家里的樱桃应该熟了吧!我的心不由又回到几百里之外那个农家小院,院里那几株樱桃也该果满枝头了吧。于是几多回忆又涌上心头……
春日里,多少日的企盼,终于盼来了一树粉红色的樱桃花,花谢了,留下了一簇簇青青的果实。妈妈说,等樱桃熟了,他就可以美美地吃上一气了。于是,接着一次漫长的等待。青青的果子终于在我和弟弟贪婪的眼神中变黄了,变胖了。这时候,妈妈开始忙起来,准备了破脸盆和铁棒,每天在树下叮叮当当地敲个不停。妈说,这样防着雀儿的偷嘴。我和弟弟在这叮叮当当中馋馋地望着树上。部分樱桃变红了,妈妈站在高高的凳子上,用剪刀轻轻剪下樱桃放在小篮子里,摘了几片叶子盖上。红红的果实,多诱人呀。妈妈捡了几束放在他们手里。又把铁棒交给我,让他在树下不停地敲,便带上弟弟去卖樱桃了。叮叮当当,真好玩,小鸟便不敢来了,在不远处的苦楝树上焦急地叫个不停。我机械地在树下敲阿敲啊,时间长了,我觉得真没劲儿。小鸟仍在叫着,很可怜。我心里想:要是没有人这樱桃本就该让它们吃的呀。我停止了敲打,就让他们吃几颗吧。
“呼”的一声,一大群小鸟全飞到樱桃树上,叽叽喳喳,向樱桃扫荡,我呆呆地看着。“啪”!我觉得当头一巴掌,很痛。妈妈回来了。叮叮当当的声音又响起了,其中还夹杂着妈妈的哭骂:“怎么生你这样的败家子!我辛辛苦苦这么长时间,一个也没舍得尝,还不是为了你们,没有樱桃卖钱,我拿什么给你上学……”这年的秋天,我上了小学,这一年我仿佛长大了许多……
以后每个樱桃成熟的星期天,我总要重复那叮叮当当的噪音,直到县城上了中学,这敲打脸盆的铁棒又传到了弟弟手里。那让小鸟吃樱桃的事再也没有发生过……就在我18岁樱桃丰收过的七月,我考上了大学。
树上的果子已经不多了,老人依然站在那里,这份怡然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享有的。家里的那几颗樱桃树下那叮叮当当声又该响起了。
想起母亲电话里絮絮叨叨地念着:“过得好吗?今年咱家的那几棵樱桃树上又结了老多的樱桃。妈知道你最爱吃樱桃了。在外面不要太亏待自己,想吃樱桃就自己去买,家里寄去怕不新鲜。我现在天天在家里看樱桃。等卖了樱桃,换了钱,给你存着。你好早点娶媳妇啊……”
眼前的果子仿佛变作颗颗红樱桃,像热血流入胸膛,又渐渐上升,成了水晶样的泪从眼睛这个通道流出来。樱桃,承载了我们那时一家人的梦想,同样,也是我们血脉亲情的见证。其实人的幸福真的很简单,正如眼前这些不知名的果实,还有家乡红通通的樱桃……